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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朱門誤流華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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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夥計張皇失措地從櫃臺裏出來, 點頭哈腰,恭恭敬敬地向來人作了個揖:“掌櫃的,您是看看賬簿, 還是隨便逛逛?”

「流華衣鋪」的掌櫃文榮, 俊秀清雅, 眼前的男人非但沒有傳聞中的意氣風發, 臉色看起來還不太好, 眉宇間郁氣橫生, 隱隱有入邪之兆。

傅斯乾默不作聲, 根據他的經驗, 這種印堂發黑的NPC一定是炮灰,很快就會掛。

文榮沒理睬小夥計,目光在傅斯乾身前停了幾秒, 又癡迷地轉向風聽寒。那是一種病態的、藏著無數欲望的奇怪目光,像是久病不醫的人看到他的藥,貪婪又欣喜:“不知公子意下如何?”

這種目光令傅斯乾十分不快, 然而手腕上的觸感瞬間吸引了他的註意力, 腕骨被圈在溫熱的掌心,像支鴉羽在心尖輕掃。

他的小徒弟,這是在安撫他?

傅斯乾回頭睨了風聽寒一眼, 眼底全是促狹的笑意:“我家小公子金貴得很。”

他說完停頓了下, 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文榮, 輕叱出聲:“普通的衣裳可配不上我家小公子。”

他一聲聲“小公子”叫得歡, 活像變了個人, 風聽寒覺得有趣,也不插嘴,就看他和文榮瞎扯。

“公子俊逸非凡, 自然不是尋常衣裳能配得起的。”文榮收斂了視線,好脾氣地笑笑,“我是「流華衣鋪」的掌櫃文榮,不知二位是否聽過含香布料?”

“含香布料……”傅斯乾渾不在意地倚著櫃臺,故作疑慮,“我們是第一次來江陽,只聽得「流華衣鋪」是此地最好的成衣鋪子,未曾聽過什麽含香布料,很稀奇嗎?”

文榮眼睛一亮,被壓制下的狂喜又溢散出一點,他搓了搓手,扯出一個古怪的笑:“二位有所不知,含香布料是我們衣鋪的鎮店之寶,它看起來與普通布料無異,實則蘊含暗香,濯洗後香氣不散,沾衣透骨。”

傅斯乾配合地點點頭,又轉身扯了扯風聽寒的衣袖,笑問:“聽起來不錯,小公子覺得如何?”

明白了他的意思,風聽寒驕矜地擡了擡下巴:“一般般吧。”

一旁小夥計不幹了,不滿地嚷嚷道:“我們鋪子的含香布料可是千金難求,尋常人看都看不到,公子未免太不識貨了。”

有修者發現這邊的動靜,剛準備過來看看,就被燕方時借故拉走了。

煙華樓樓主笑得像只老狐貍,假借昭元仙尊的名頭,煞有其事地哄著眾人往外走,美名其曰仙尊另有任務安排。

一群娃娃初出茅廬不懂事,路上見燕方時和傅斯乾交談頗多,倒真信了他這鬼話。

風聽寒將一切盡收眼底,心念微動給燕方時傳了個音。

“一般般,是一般般。”文榮臉上盡是癲狂的喜色,完全沒有被冒犯到的樣子,“府上有一套成衣,想來應配得上公子,不知二位可願賞臉,過府一試?”

這文榮古怪,說的話也古怪,整個人就是一大寫的“我有問題”。

燕方時剛說了邪祟之事與含香布料有關,這文榮就送上門了。

傅斯乾思忖片刻,覺得再怎麽著自己也能帶著風聽寒順利脫身,遂應下邀請:“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。”

三人乘著馬車往文家去,傅斯乾暗中給燕方時留了道傳音符,囑托他代為照看一幫修者。

帶孩子似的,一路走來,傅斯乾已經習慣了自己老媽子的身份。

“二位是結伴出游?”文榮問道。

“可不是結伴。”傅斯乾玩味一笑,“文掌櫃誤會了,我是府上家仆,陪我們小公子出來見見世面。”

許是“家仆”二字觸動了他,文榮眸中閃過些許莫名情緒,沒再接話。

四周慢慢變得安靜起來,外頭不知何時陰起了天,黑雲壓城,如同進了鬼域一般,看起來陰森森的。

像是危險即將來臨,心頭突然生出一股怪異之感,傅斯乾下意識抓住了風聽寒的手。

文榮驚詫地看過來,視線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打了個轉。

風聽寒在閉目養神,眼都沒睜,反手握住傅斯乾,輕飄飄地吩咐:“手涼,幫我暖暖。”

小公子都發話了,傅斯乾自然從善如流,厚著臉皮用自己冰涼的手擦過他的指縫,緩慢而細致地撫弄修長纖細的手指。

“二位感情可真不錯。”文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。

文家府邸位於江陽城北,這是文榮與文流華成親後新搬的住址,占據了整整一條街,富貴奢華。

周圍殊無人煙,除了文府並沒其他住戶,因而顯得有些冷清。

馬車從偏門直接進了府,一下馬車,文榮就引著他們穿過回廊。

回廊蜿蜒,外側是一個花園,環境清幽,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木。順著回廊越往深處走,四周的草木花香越濃郁,走到最後,幾乎要熏得頭疼。

這香氣有些熟悉,似乎和燕方時拿的那塊布料的氣味差不多,傅斯乾擡起手輕輕蹭了蹭風聽寒鼻尖,熟練地封住他的嗅覺。

回廊盡頭是一間小屋,隱匿在花木之中,蜂蝶紛飛百花成簇。

兩人抱著查探目的前來,文榮一離開便繞著屋子檢查了一通。

小屋裏布置得幹凈整潔,靠角落是一張黃花梨雕鳳木床,四周擺著一副桌椅,邊緣上光滑潤澤,看樣子有些年份了。

“這文掌櫃不行。”風聽寒坐在梳妝桌前,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。

傅斯乾微挑了眉。

風聽寒攤攤手:“請人到家裏也不知道上壺茶,既是文家的養子,大門大戶,待客之道總該知曉些許,忒小家子氣。”

醉翁之意不在酒,傅斯乾不用猜都知道他的心思,船上吐多了,餓了渴了,暗戳戳地找茬呢。

旁敲側擊的模樣挺有趣,傅斯乾故意裝糊塗:“咱們又不是來喝茶的,不打緊。”

“好歹是個禮數。”銅鏡裏映出傅斯乾的笑臉,風聽寒看出他是故意這麽說,頓時哼哼唧唧耍起賴,“師尊又取笑我,這事結束可得跟我賠禮。”

擱在以往,這種模樣的風聽寒實在少見,捅破了窗戶紙,有了底氣,這人也愈發嬌縱起來。

傅斯乾樂得如此,瞧著銅鏡裏風聽寒的眼,笑問:“怎麽賠禮?”

風聽寒笑了下:“這簡單,之前答應的桃花酥該安排上了。”

話到嘴邊,傅斯乾又想起一事:“之前在船上不是吃得挺歡的嗎,我看燕方時給你準備了一堆吃食,花樣那麽多,還惦記桃花酥?”

風聽寒眨了眨眼:“那不一樣。”

傅斯乾哼了聲:“哪不一樣?”

堂堂昭元仙尊,別扭起來跟鬧了脾氣的大貓一樣,說出去誰敢信?

風聽寒覺得好笑,忍住了上去呼嚕他一把的沖動,乖順道:“桃花酥是師尊送的,自然是特別的。”

這話就跟直接說“師尊是特別的”一樣,傅斯乾被哄得沒了脾氣,只嘖了聲:“和燕方時走得倒近。”

如瀑長發自肩頭滑落,像是雪水洗過一般,漆黑柔順,風聽寒握著發帶,笑吟吟地望過來:“還不是為了打探消息,師尊不喜歡我和他走得太近?”

傅斯乾搖搖頭,按照《至尊神主》的劇情,風聽寒與燕方時交好是必然的,他斷然不會為了自己的小心思,破壞風聽寒未來成神的路。

“煙華樓是修真界不容小覷的存在,能與燕方時交好,我以為師尊會很高興。”風聽寒將梳子遞給傅斯乾,“師尊要不要幫我梳梳頭發?”

傅斯乾接過梳子,指尖插進他發裏,特別想問一句“我高不高興,你很在意嗎”,到了嘴邊又咽回去,太過矯情了。

“邪祟一事,師尊可有想法?”風聽寒闔著眼皮,看上去有些困倦。

傅斯乾沒瞞他,將昨晚燕方時說的話覆述了一遍:“現在只能從文榮下手,他破綻太多,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二者間的聯系。”

風聽寒嗯了聲,軟軟地朝後仰去,被一雙冰涼的手接了個正著,他打了個哈欠,順勢在傅斯乾掌心蹭了蹭:“師尊,困了。”

傅斯乾挑挑眉,剛想說話,屋門就被推開了。

昏昏欲睡的人立刻警醒地睜開眼,眸子裏不見一絲睡意。

“二位久等了。”文榮像是沒看到他們的舉動一般,自顧自地把手上的托盤遞過去,“這是我畢生……嘔心瀝血之作,本以為無法見於天日,不曾想,能得遇有緣人。”

托盤上放著兩套衣裳,華光熠熠,深紅如血,宛若九尺雲霞盡皆落於寸紗,只是打眼一瞧,眸間便被這遺落的浮星完全占據。

文榮註視著衣裳,目光溫柔,仿佛帶著無盡的癡迷:“此衣名為「朱門誤」,是一套……哈哈哈,不值一提,不提也罷,還請二位一試。”

二人對視一眼,傅斯乾接下托盤,他原以為只有風聽寒一個人要試,誰知這文榮竟然準備了兩人的衣裳。

“勞煩文掌櫃了。”

文榮掩上屋門,蹲坐在花園裏,捂著臉無聲大笑,凹陷的眼窩處盈出血淚,順著他的指縫流下,一點點被四周草木吞食。

「朱門誤」是個大全套,裏衣中衣罩紗等一應俱全,就連靴履都有,鋪紅鎏金線勾出一片繁覆紋樣,整套衣裳仿若整片雲霞裁出,找不到一絲針腳。

傅斯乾把它們一並抖開,翻來覆去檢查了遍,也沒看出有什麽異端:“這文榮在搞什麽鬼,難不成真的只是想看我們換這套衣裳?”

風聽寒摩挲著衣袖上垂下的絲絳,若有所思地答道:“大概要換上才能知道了。”

屋內放置了屏風,不知出於什麽原因,兩人默契地分別去了屏風兩側。屏風是木制雕花的四折,雕的是百花朝陽,蕊葉處作鏤空處理,隱隱能看到衣角翻飛翩躚的弧度。

輕微的衣物摩擦聲透過屏風傳入耳際,傅斯乾換上裏衣,撫平袖間的褶皺,突然笑道:“剛給小公子買的衣裳,沒想到剛穿這麽一會兒就要換下了。”

屏風另一邊傳來短促的笑聲,伴隨著指節扣在屏風上的悶響:“師尊喜歡看我穿那件?不是說太亮了?”

傅斯乾學著他的樣子扣扣屏風:“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很合適?”

“‘合適’與‘喜歡’,從來就不是一種東西。”風聽寒意有所指地說,“我可不想要師尊的‘合適’。”

聽聽這語氣,咬文嚼字拐彎抹角,撒嬌似的。傅斯乾換上最後一層罩紗,縱容淺笑,宛若掬起一捧細碎陽光,將滿身冰雪澆融成春水:“不想要也暫且收著。”

傅斯乾是個掌控欲和規劃欲很強的人,他習慣把所有事都分清楚,是不是喜歡,這份喜歡有幾斤幾兩,都是他考慮的問題。

他一直覺得自己不會輕易喜歡誰,如果喜歡了就是一輩子,在弄明白自己的感情前,他沒有直接說出那句話,只默默在心裏感慨:怕是“合適”與“喜歡”撞了個滿懷。

氣氛凝肅起來,屏風另一側突然傳來一連串磕碰的響動,緊接著是風聽寒的痛呼聲。

身體快於意識,等傅斯乾反應過來時,自己已經繞過了屏風:“怎麽摔倒了?”

風聽寒撇撇嘴:“凡胎肉·體,受不起師尊一句‘合適’,遭報應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小兔崽子又記仇了,傅斯乾哭笑不得,將坐在地上的人扶起來,拿過一旁他沒系的珠串腰帶,細細地替他戴好。

不負文榮將「朱門誤」當成畢生嘔心瀝血之作,這確實值得。

領口層紗交疊,腰間碎玉琳瑯,襯得風聽寒更加明艷,像是一團永不熄滅的火,擡眸間將周遭一切燃燒殆盡。

雲霞出海曙,絹采作錦衣。

傅斯乾看著看著,心頭突然生出一絲怪異,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袖,頓時沈默下來。兩人衣裳形制相配,就連配飾也只在細微處略有差異,風聽寒那套繡花更多,看起來更華麗。

他有個荒唐的想法:“你這身衣裳怎麽有些像……”

風聽寒說出了他的未盡之言:“嫁衣。”

這「朱門誤」,分明是新人用以成婚的華服!

傅斯乾:“還好我這件不是嫁衣。”

風聽寒:“……”

美人在骨不在皮,風聽寒骨相好,即使身著嫁衣,也絲毫不顯女氣。

傅斯乾眉目含笑,誇道:“很美,像是個嬌生慣養不谙世事的小公子。”

鑼鼓樂聲突然響起,屋子變得昏暗起來,桌上不知何時多了對紅燭,搖曳燭火照亮了四周,床帷紅紗向兩側挽起,露出相對擺放的龍鳳喜被。

燭火搖紅,傅斯乾垂下頭,看著那雙細白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,從脖頸緩慢地向下滑去,最後握著他的手,十指相扣。

傅斯乾疑惑擡眼:“聽寒?”

風聽寒眼尾微挑,俯身貼近傅斯乾,拉著他的的手慢慢放在自己腰間,勾著唇角輕笑:“我腰不僅細,還軟,師尊要不要試試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今天是“被迫”女裝且勾人的風總。

現在傅寶面臨一個嚴肅的問題:要不要試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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